当你结束一天疲累的工作,瘫在沙发上时,最需要的,不是烧脑悬疑片,而是一部淡淡的,温柔安静的电影。
当下的香港电影,除了快节奏刺激感官的枪战片、悬疑片、警匪片,还有一类电影,数量不多,气质温淡,却能让人得到一时的治愈——
《沦落人》。
《沦落人》
该片让黄秋生又一次拿到了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男主角。
他在片中饰演肩膀以下瘫痪的独居老男人,梁昌荣。他有一个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年轻菲佣,Evelyn。
Evelyn是一个流落他乡的准大学生,她的家庭让她窒息,年纪轻轻便深陷离婚纠纷......
这两个一朝沦落底层的人就这样相遇了。
一开始,他俩都拒绝接受对方。
梁昌荣自暴自弃,觉得自己是个负累,加上妻儿常年不在身边,独居的生活让他对人对事冷漠而尖刻。
梁昌荣
Evelyn初来香港这个陌生的城市,对人充满了防备。
Evelyn
成长环境、性格截然不同,人生现状不那么美好的主仆组合,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
2011年的《触不可及》,1992年的《闻香识女人》,2018年的《绿皮书》,皆是这类主仆电影。
从左至右:《触不可及》《闻香识女人》《绿皮书》
主仆电影的最终结局,不外乎心结打开,缔结友谊,由弱变强。
《沦落人》也是如此。
但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社会环境,赋予了不同的主仆不一样的色彩。
《沦落人》的不同,便是强烈的社会性。
Evelyn是一个菲佣。
菲佣在香港,不被本地人信任。
电影一开头,梁昌荣便没收了Evelyn的护照。
“给我吧”
菲佣吃饭不与主人同桌,而是在厨房解决。
新年第一餐,梁昌荣的妹妹梁晶莹(叶童 饰)看到桌上多放了一双筷子,疑惑道:“还有谁一起吃饭?”
“还有谁一起吃饭?”
得知那是梁昌荣为Evelyn准备的,她略带紧张地低声道:“之前那几个也没有一起吃的。”
“之前那几个也没有一起吃的”
梁昌荣最好的朋友,问昌荣道:“你相信菲佣?”
“你相信一个菲佣?”
而菲佣呢?
她们也有自己的小圈子——坐在纸板围成的一个个“包厢”里分享对付雇主的小技俩。
“当雇主有时要佣人帮忙送东西去朋友家或公司,你就要装傻。”
马路边的纸板聚会
“你知他们怎样看待菲律宾人?他们觉得我们都是傻瓜。”
排外,是这段主仆关系首先带上的色彩。
而香港疏离的人际关系,则体现在梁昌荣身上。
昌荣的妻子早已再嫁,定居国外,儿子也远渡重洋留学。
一手带大的妹妹和自己并不亲近。
新年第一餐,梁晶莹没吃几口饭,就匆匆走了。
“我要走了,还要去奶奶那边拜年,不吃了,那边都有东西吃”
Evelyn没来之前,梁昌荣一个人歪在昏暗的屋子里,肩膀以下瘫痪的他,无人帮忙连床都上不去。
只好坐着睡了一夜。
在颈肩的酸痛中醒来,动作迟缓地移到外面,像一具行尸走肉。
香港的公租房小得刚够转身,无人收拾,更像个垃圾堆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种痛苦、沉重,毫无希望的情绪。
越是经济发达的地区,人们的关系就越疏离。
这些年频频能在香港电影中看到这点。
2011年,许鞍华导演,叶德娴、刘德华主演《桃姐》
2011年《桃姐》,大篇幅描绘了老人院的景况。
在人生的最后时光,这群老人只能在这一方天地里,重新认识人,相互慰藉相互取暖。
桃姐初到老人院,环境陌生,院友怪异,她只能强装镇定。
香港在发展,也在日益老龄化,梁昌荣们、桃姐们只会越来越多。
菲佣能提供悉心的照料,老人院会越来越完善。
然而,物质的抵达是有限的。
对于梁昌荣来说,拥有健康的身体,和儿子一起去旅行,拥有梦想,都是早已不敢想的事。
他将它们深埋心底,偶尔情绪脆弱时,流露出来。
“我只是路过,为什么会是我,我只是路过......”
镜头给了梁昌荣一个正面特写,黄秋生的演绎分毫毕现,他哭得像个委屈的,至今还没搞明白的小孩。
他饶有兴致地问Evelyn的梦想,却在被反问时,一瞬间黯淡下来......
“我是个废人,没有梦想。”
正因不敢奢望有梦,所以才会关心别人的梦想,并帮助其实现。
Evelyn说他是,予梦者。
我看到的,是香港电影这些年越来越浓烈的人文关怀。
不是《闻香识女人》中退役的上校这样光辉的人物,也不是《绿皮书》中黑人钢琴家这样的大艺术家。
而是蜗居在公租房里,抬头只有四四方方一块天的底层平民。
公租房头顶的一块天空
这是《沦落人》有别于以往主仆电影的地方。
就连几个配角也在角色设置和演绎上深入人心。
多年来一直看望梁昌荣的,只有一个他以前照顾过的年轻人(李灿森 饰)。
每次煲汤,他都给梁昌荣的邻居留点,希望邻居能因此帮忙照看一二。
谈到家人,他隐含怒火:
“家人比我们更像陌生人。”
“我知道他最想家人在身边,但没办法,家人比我们更像陌生人。”
梁昌荣的妹妹,梁晶莹,看得出过得并不幸福,对哥哥有怨恨,因此变本加厉挖苦道:
“你跟菲佣在一起,你不觉得恶心吗?”
“是女人你就接受吗?”
比起那些所谓的家人,照顾他、陪伴他、开解他、逗他笑的Evelyn,似乎更像一个家人。
“菲佣不是人吗?你说话尊重点,好吗?”梁昌荣道。
“菲佣不是人吗?你说话尊重点,好吗?”
这些小人物的温暖让人感动,他们的逼仄也让人心酸,不甘于命运的奋斗又振奋人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活色生香。
注重底层视角,平民化表演,《沦落人》在接地气之余,透露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淡然悠远~
比起视听激烈的枪战片、警匪片,这类安静的电影似乎诉说着商业片外,香港真正的声音。
那是曾经绚烂过的香港,也是如今略显疲乏的香港。
毕竟,有多少繁华,就有多少冷清。
比起半山上的别墅,公租房里、笼屋里的平民,或许更能代表香港吧。
(作者:天涯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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