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亨利的小说一般以王永年的译本较好。王永年,浙江定海人,王永年精通英文、俄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等多种外语,1959年起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新华通讯社西班牙语译审,他翻译新闻稿以精练、准确著名。王永年以王仲年笔名翻译的系列欧·亨利小说出版多种版本,备受英美文学研究者的好评。
归在语言 异在文化 ——关于欧亨利两篇短篇小说译文的评析和对比
一. 析归异之偏爱,求归异之平衡
归化与异化的说法最早来源于1813年6月24日德国早期思想家斯莱尔马赫(Schleiermacher)在柏林皇家科学院所作的题为《论翻译的方法》的演讲,他认为翻译不是尽可能让读者靠拢作者,就是让作者靠拢读者。归化与异化主要包含两大类,一是语言层面,一是文化层面。然而归化异化各自倾向于哪个层面,孙致礼教授认为:“翻译的根本任务是忠实再现原作的思想和风格,而原作的思想和风格都带有浓厚的异国情调,翻译中不采用异化的方法,很难完成这一使命。与此同时,为了达到译文像原作一样通顺的要求,译者在语言表达中,又不得不作出必要的归化。”由此可知,在翻译过程中,异化侧重于思想文化的处理,归化侧重于语言表达的处理。然而具体翻译中,通常同时涉及到文化和语言的处理,因此析归异之偏爱后,应该求归化与异化的平衡,归化异化互为补充。
二. 译海拾贝:小说《婚》和《没》的译本赏析和对比
1. 译文和译者简介
欧亨利小说以其出人意料而又合乎情理的结尾情节设计深受读者喜爱。本文选取的两篇小说《婚》和《没》都体现了欧亨利对小人物的命运的同情和关心,同时也对他们自身的劣根性提出了辛辣的嘲讽和批评,是典型的欧亨利式小说。同时选择的译本分别是2010年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出版的张经浩先生的译本和2010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王永年先生的译本。选择这两种译本的原因有三,第一是这两种译本在各大网上书店销售量大;第二是这两种译本各有千秋,但是都能体现语言层面归化和文化层面异化的杂糅;第三,同是采取归化策略,张译本和王译本在表达方式上有所不同,可以作出比较,各取其长,各补其短。
2. 归化的具体体现
“欣赏翻译的艺术就是要看译者如何利用目标语的语言资源去克服翻译困难。”汉语特有的语言资源有主要有量词,叠字和四字格以及古体语。这四种处理方法,实际上是撇开了原语中的词语和句法转而迎合目的语的表达方式,尽量照顾目的语读者的需要,是归化的处理方法。
从张译《婚》版本中,我们可以看到归化的具体表现如下:
量词:一卷钞票;一大叠钞票
叠词:醉醺醺;
四字格:当之无愧;拼死拼活;笨手笨脚;胡子拉碴;应接不暇;兴师动众;怀才不遇;不三不四;十有八九;财源滚滚;滑头滑脑;天衣无缝;络绎不绝;两厢情愿
古体语:见下文例3
王译《婚》版本中:
量词:一幢房子;一条人鱼;一张五元钞票;一支雪茄;一则广告;一封回信;一卷大额钞票
叠词:冷冷地;咕噜噜;
四字格:酩酊大醉;游手好闲;唯利是图;嬉皮涎脸;不可开交;无懈可击;难分难舍;和盘托出
古体语:见下文例3
下面我们来对上述方法在译文中的具体运用做简要分析和对比:
例1:An old friend of mine, Zeke Trotter, had made his wife a widow a year before drinking some dyspepsia cure of the old doctor’s instead of the liniment that he always got boozed up on. (斜体部分为本文作者所加,下同)
张译:我有位老朋友,叫齐克特罗特。平常他总是灌黄汤灌得醉醺醺,一年前有次没灌好,吃了老医生治消化不良的药,让老婆成了寡妇。
王译:我有个老朋友,齐克特罗特,去年喝了一个老医生的消化药,而没有喝那种老是使他酩酊大醉的万应药,结果害的老婆当了寡妇。
此处,张译版本在翻译”got boozed up”时采用了ABB叠词处理方法。叠词能够增强语言音律美和节奏感,使得译出的汉语更有表现力,更易使读者接受。如果此处不使用叠词,而是直译为”他总是灌黄汤灌醉”,意思表达依然完整,但是表现力大打折扣。而此处王译版本将其处理为四字格亦可,表达力也较强。两种处理办法均可。
例2:Out of that number something like thirty hundred will expect to give you in exchange, if they should win you, the carcass of a lazy and mercenary loafer, a failure in life, a swindler and contemptible fortune seeker.(206)
张译:你等着瞧吧,这三千人里有三千零一或者是懒汉,或者是见钱眼开的人,或者是倒霉鬼,骗子,存心不良搞钱财的家伙。(张经浩,第48页)
王译:在那批人中间,假如他们侥幸赢得了你的心,约莫就有三千人准备给你一个游手好闲,唯利是图的臭皮囊,一个生活的失意人,一个骗子手和可鄙的淘金者作为交换。(王永年,第161页)
此处张译本将”thirty hundred”归化翻译为汉语中的特有句式”三千人里有三千零一个”,从中可以看出译者对原文的深刻理解和在表达上的匠心独运。原文所对应的名词直译应该为”三千人”,但是此处译者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就译者看来,这些居心不良的求婚者不在少数,甚至人人都各怀鬼胎,因此译者大胆使用汉语特有的夸张句式”三千人里有三千零一个”,使得读者能充分感受到当时整个社会人们道德水平普遍低下的境况的言外之意,不失为一种归化的妙译。反观王译本当中直译成“三千人”就缺乏夸张的效果。并且从句式上看,王译本对原文几乎是直接直译过来,显得拖沓生硬,而张译本更符合汉语的表达。因此,该处张译本采取归化的方法处理更为恰当。
例3:Would prefer a poor man with affectionate disposition to one with means as she realizes that the solid virtues are oftenest to be found in the humble walks of life.(205)
张译:念卑贱者往往忠厚,故宁择贫而情笃者。(张经浩,第47页)
王译:……然性情必须温良,因微贱之人多具美德。(王永年,第159页到160页)
此处,两种译本都采取归化的方法将原文翻译成汉语味道浓郁的偏古体句,巧妙的将英语中的长难句简化成符合汉语习惯的短句,赢得了汉语读者的好感。两种译本均可,然而张译本更是运用了对偶句,加强了译本的文学性和节奏感,因此略胜一筹。
3. 异化的具体体现
翻译的根本任务是忠实再现原作的思想和风格。然而有时候原作的思想和风格都带有浓郁的异国色彩,或者说蕴含非常强烈的文化内涵,归化的译法无法传达出其意义,此时就应该采用异化的方法。具体来说是就是直译和解注文化负载词。即,特意使用“不地道”的汉语,目的是保留原作的文化内涵。
据统计,张译《没》总共有注解11处,其中属于文化负载词的注解有6处;王译《没》总共有注解10处,其中属于文化负载词的注解有5处。以下举例分析异化的具体表现以及对比:
例4:Dulcie went up to her room—the third floor back in a West Side brownstone-front.
张译:达尔西走进西区一所正面用褐色石头建造的房子三楼的一间后房,这儿是她的住房。
王译:达尔西上楼到她的房间里去——西区一座褐石房屋的三楼后房。
此处,张译本和王译本最大的不同在于,张译本对“褐色石头建造的房子”加入了注解“19世纪时房子正面用褐色石头建造表示房主人富有”,欧亨利将一个贫困的女售货员的住处设计成代表富有的“褐色石头房子”实际上是一种讽刺,既讽刺了社会贫富差距大,也暗指了女售货员的虚荣心,她的生活和她幻想中的生活存在极大的落差,就如同褐色房子表面的富有和内在的贫困一样。因此此处的注解对读者正确理解原文作者意图是不可或缺的。张译使用异化的处理策略十分恰当。
例5:So, we began to insert our advertisement in newspapers covering the country far and wide. One ad was all we used. We couldn’t have used more without hiring so many clerks and marcelled paraphernalia that the sound of the gum chewing would have disturbed the Postmaster-General.(207)
张译:“我们立即在全国各地报纸登征婚启事,只登了一次,多登非应接不暇,闹得兴师动众,露出马脚不可。”(张经浩,第49页)
王译:我们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上刊登了广告。我们只登一次。事实上也不能多登,不然就得雇用许多办事员和女秘书,而她们嚼口香糖的声音可能会惊动邮政总长。(王永年,第162页)
此处,张译连用“应接不暇”“兴师动众”“露出马脚”三个四字短语,优点是其形式简洁明快,且具有模糊性和概况性,适宜用于处理冗长复杂的英文句子。并且易于被汉语读者接受。但是此处欧亨利在原文中设计了“办事员和女秘书嚼口香糖”的情节实际上是一种反讽,讽刺了当时社会行政人员工作态度的怠惰和工作效率的低下,换句话说,此处涉及到特殊的文化内涵。如果略去而是直接用四字短语替代,则不能体现原作者在此处的良苦用心,也没有做到忠实。因此,该处应该采取异化当中直译的方法处理。王译的处理更为恰当。
例6:We no longer groan and heap ashes upon our heads when the flames of Tophet are mentioned.(60)
张译:如今人们谈起地狱的火焰时,不再边哼呀咳呀边往头上倒灰了。(张经浩,第84页)
王译:如今人们提到地狱的火焰时,我们不再唉声叹气,把灰涂在自己头上了。(王永年,第33页)
此处,在翻译”heap ashes upon our heads”的时候,张译和王译都采取异化的方法,加注解释“往头上倒灰”是一种犹太的风俗,悲切忏悔时,身穿麻衣,须发涂灰。这种做法较好地保护了源语文化,同时让读者享受到异域特色。
三. 译语喃喃:归化异化 相得益彰 归异同心
通过作者的亲身翻译实践和对以上译本的对比分析后发现,归化多用于处理语言层面,异化多用于处理涉及文化的层面,虽然各有偏爱但是不完全分开,即归化异化是相得益彰的;归异同心,这里的心就是指读者能喜爱和接受的翻译文本。无论是归化的策略还是异化策略,不能一味采用一种翻译策略,而是应该从实际出发,归异相糅,才能是好的翻译。
欧亨利、莫泊桑、契柯夫短篇小说选分别由哪个翻译家翻译的好?
王永年、王振孙、汝龙先生
具体介绍:
1、欧·亨利是其笔名,原名为威廉·西德尼·波特(William Sydney Porter)。美国著名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大师之一。曾被评论界誉为曼哈顿桂冠散文作家和美国现代短篇小说之父。他的作品构思新颖,语言诙谐,结局常常出人意外,代表作有小说集《白菜与国王》、《四百万》、《命运之路》等。其中一些名篇如《爱的牺牲》、《警察与赞美诗》、《带家具出租的房间》、《麦琪的礼物》、《最后一片藤叶》等使他获得了世界声誉。
2、居伊·德·莫泊桑(1850.8.5~1893.7.6),19世纪后半叶法国优秀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人称“短篇小说巨匠”,与契诃夫和欧·亨利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家”,对后世产生极大影响,被誉为“短篇小说之王”。
3、安东·巴甫洛维奇·契诃夫( 英语:Аnton chekhov ) (1860~1904) 俄国小说家、戏剧家、十九世纪末期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短篇小说艺术大师。1860年1月29日生于罗斯托夫省塔甘罗格市。
有哪些一看就觉得翻译的特别好的外国名著?
《蝴蝶梦》,是封面吸引了我,中间一个小小的人像,戴着美丽的帽子,纤细而精致的西方女子美的如梦如诗;喜欢这本的译者笔风,或者就是原作者的文风,细腻而精致地娓娓叙来,那样美丽的景色,那样舒缓的笔调,本来应该让你觉得有些恐怖的悬念都变得温婉了许多。
求欧亨利小说警察与赞美诗王永年的译本
苏贝躺在麦迪逊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当夜晚雁群引吭高鸣,当没有海豹皮大衣
的女人对她们的丈夫亲热起来,或者当苏贝躺在广场的长凳上辗转反侧的时候,你就知道
冬季已经逼近了。
一片枯叶飘落到苏贝的膝头。那是杰克·弗罗斯特①的名片。杰克对麦迪逊广场的老
房客倒是体贴入微的,每年要来之前,总是预先通知。他在十字街头把他的名片交给“北
风”——“幕天席地别墅”的门房——这样露天的居民就可以有所准备。
苏贝理会到,为了应付即将来临的严冬,由他来组织一个单人筹备委员会的时候已经
到了。因此,他在长凳上转侧不安。
苏贝对于在冬季蛰居方面并没有什么奢望。他根本没有想到地中海的游弋,或南方催
人欲眠的风光,更没有想到在维苏威海湾②的游泳。他心向神往的只是到岛上③去住上三
个月。三个月不愁食宿,既能摆脱玻瑞阿斯④和巡警的干扰,又有意气相投的朋友共处,
在苏贝的心目中,再没有比这更美满的事了。
【①杰克·弗罗斯特,原文是“Jack Frost”,是英文里对“寒霜”的拟人称呼。
②维苏威海湾为位于意大利那不勒斯东南的海湾,气候温和。
③指在纽约和布鲁克林之间海峡中的布莱克韦尔岛,上有监狱和疯人院等。
④玻瑞阿斯,希腊神话中的北风神。】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韦尔监狱成了他的冬季寓所。正如那些比他幸运得多的纽约人
每年冬天买了车票到棕榈滩和里维埃拉【棕榈滩和里维埃拉均系美国南部城市,气候温和
。】去消寒一样,苏贝也为他一年一度去岛上的避难作了最低限度的准备。现在是时候了
。昨晚,他在那古老的广场里,睡在喷泉池旁边的长凳上,用了三份星期日的厚报纸,衬
在衣服里,遮着脚踝和膝盖,还是抵挡不住寒冷的侵袭。因此,布莱克韦尔岛在苏贝心中
及时涌现出来。他瞧不起那些以慈悲为名替地方上寄食者准备的布施。在苏贝看来,法律
比慈善更为仁慈。他可以去的场所多的是,有的是市政府办的,有的是慈善机关办的,在
哪儿他都可以谋得食宿,满足简单的生活要求。可是对苏贝这种性格高傲的人来说,慈善
的恩赐是行不通的。从慈善家手里得到一点好处,固然不要你破费,却要你承担精神上的
屈辱。凡事有利必有弊②,要睡慈善机关的床铺,就先得被迫洗个澡;要吃一块面包,你
个人的私事也就得给打破沙锅问到底。因此,还是做做法律的客人来得痛快,法律虽然铁
面无私,照章办事,究竟不会过分干涉一位大爷的私事。
【②此处原文是“有了恺撒,就有他的布鲁特斯”。恺撒(公元前100-前44)是罗马皇帝,
为其好友布鲁特斯(公元前84-前42)所暗杀。】
既然打定了去岛上的主意,苏贝立刻准备实现他的愿望。轻而易举的办法倒有不少。
最愉快的莫如在一家豪华的饭店里大模大样地吃上一顿;然后声明自己不名一文,就可以
安安静静,不吵不闹地给交到警察手里。其余的事,自有一个知趣的地方法官来安排。
苏贝离开长凳,踱出广场,穿过了百老汇路和五马路交叉处的一片平坦的柏油路面。
他拐到百老汇路上,在一家灯火辉煌的饭馆前停下来,那里每晚汇集着上好的美酒、华丽
的衣服和有地位的人物。
苏贝对自己上半身的打扮颇有信心。他刮过脸,上衣还算体面,感恩节时一位女教士
送给他的那个有活扣的黑领结也挺于净。只要他能走到饭馆里桌子边上而不引起别人的疑
心,一切就可以如愿以偿了。他暴露在桌面以上的部分不至于使侍者起疑。一只烤野鸭,
苏贝想道,也就够意思了——再加一瓶夏勃立酒,坎曼贝乳酪①——一小杯咖啡和一支雪
茄。雪茄要一块钱一支的就行了。账单上的总数不要大得会引起饭馆掌柜的狠心报复;同
时野鸭肉却能让他在去冬季避难所的路上感到饱食的快乐。
【①夏勃立是法国以生产白葡萄酒而著名的地区。坎曼贝是法国奥尼尔省地名,那里制作
一种松软的干酪,享有盛名。】
可是,苏贝刚踏进饭馆门口,侍者领班的眼光就落到了他的旧裤子和破皮鞋上。粗壮
而利索的手把他推了一个转身,沉默而迅速地被撵到人行道上,从而改变了那只险遭暗算
的野鸭的不体面的命运。
苏贝离开了百老汇路。到那想望之岛去,要采取满足口腹之欲的路线看来是行不通了
。要进监狱,还得另想办法。
六马路的拐角上有一家铺子,玻璃橱窗里陈设巧妙的商品和灿烂的灯光很引人注目。
苏贝捡起一块大圆石,砸穿了那块玻璃。人们从拐角上跑来,为首的正是一个警察。苏贝
站定不动,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警察的铜纽扣时不禁笑了。
“砸玻璃的人在哪儿?”警察气急败坏地问道。
“难道你看不出我可能跟这事有关吗?”苏贝说,口气虽然带些讥讽,态度却很和善
,仿佛是一个交上好运的人似的。
警察心里根本没把苏贝当做嫌疑犯。砸橱窗的人总是拔腿就跑,不会傻站在那儿跟法
律的走卒打交道的。警察看到半条街前面有一个人跑着去赶搭一辆街车。他抽出警棍,追
了上去苏贝大失所望,垂头丧气地走开了。两次都不顺利。
对街有一家不怎么堂皇的饭馆。它迎合胃口大而钱包小的吃客。它的盘碟和气氛都很
粗厚;它的汤和餐巾却很稀薄。苏贝跨进这家饭馆,他那罪孽深重的鞋子和暴露隐秘的裤
子倒没有被人注意到。他挑了个位子坐下,吃了牛排、煎饼、炸面饼圈和馅饼。然后他向
侍者透露真相,说他一个子儿都没有。
“现在快去找警察来,”苏贝说,“别让大爷久等。”
“对你这种人不用找警察。”侍者的声音像奶油蛋糕,眼睛像曼哈顿鸡尾酒【用威上
忌、苦艾酒调成的混合酒,一般加一点苦味酒和一颗野樱桃。】里的红樱桃。他只嚷了一
声:“嗨,阿康!”
两个侍者干净利落地把苏贝叉出门外,他左耳贴地摔在坚硬的人行道上。像打开一根
木工曲尺似的,他一节一节地撑了起来,掸去衣服上的尘土。被捕似乎只是一个美妙的梦
想。那个岛仿佛非常遥远。站在隔了两家店铺远的药房门口的警察,笑了一笑,走到街上
去了。
苏贝走过了五个街口之后,才有勇气再去追求被逮捕。他天真地暗忖着,这次是十拿
九稳,不会再有闪失的了。一个衣着朴实,风姿可人的少妇站在一家店铺的橱窗前,出神
地瞅着刮胡子用的杯子和墨水缸。离橱窗两码远的地方,一个大个子警察神气十足地靠在
消防水龙头上。
苏贝打算扮演一个下流惹厌、调戏妇女的浪子。他的受害者外表娴静文雅,而忠于职
守的警察又近在咫尺;他有理由相信,马上就能痛痛快快地给逮住,保证可以在岛上的小
安乐窝里逍遥过冬。
苏贝把女教士送给他的活扣领结拉拉挺,又把皱缩在衣服里面的衬衫袖管拖出来,风
流自赏地把帽子歪戴在额头,向那少妇身边挨过去。他对她挤眉弄眼,嘴里哼哼哈哈,嬉
皮笑脸地摆出浪子那色胆包天,叫人恶心的架势。苏贝从眼角里看到警察正牢牢地盯着他
。少妇让开了一步,仍旧全神贯注地瞅着那些刮胡子用的杯子。苏贝凑上去,大胆地走近
她身边,掀起帽子说:
“啊喂,美人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逛?”
警察仍旧盯着。受到纠缠的少妇只消举手一招,苏贝就可以毫无疑问地被送到他的安
身之岛去了。他在想象中已经感到了警察局的舒适温暖。少妇扭过头来望着他,伸出手,
抓住了苏贝的衣袖。
“当然啦,朋友,”她高兴地说,“只要你肯请我喝啤酒。不是警察望着的话,我早
就招呼你了。”
少妇像常春藤攀住橡树般地偎依在苏贝身旁。苏贝心情阴郁,走过警察身边。他似乎
注定是自由的。
一拐弯,他甩掉了同伴,撒腿就跑。他一口气跑到一个地方,那儿晚上有最明亮的街
道,最愉快的心情,最轻率的盟誓和最轻松的歌声。披裘皮的女人和穿厚大衣的男人兴高
采烈地冒着寒气走动。苏贝突然感到一阵恐惧,是不是一种可怕的魔力使他永远不会遭到
逮捕了呢?这个念头带来了一些惊惶。当他再见到另一个警察神气活现地在一家灯火辉煌
的戏院门前巡逻时,他忽然想起了那个穷极无聊的办法——扰乱治安。
在人行道上,苏贝开始憋足劲尖声叫喊一些乱七八糟的醉话。他手舞足蹈,吆喝胡闹
,想尽办法搅得天翻地覆。
警察挥旋着警棍,掉过身去,背对着苏贝,向一个市民解释说:
“那是耶鲁大学的学生,他在庆祝他们在赛球时给哈特福德学院吃了一个鸭蛋。虽然
闹得凶,可是不碍事。我们接到指示,不必干涉。”
苏贝怏怏地停止了他那白费气力的嚷嚷。警察永远不来碰他了吗?在他的想象中,那
个岛简直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世外桃源【此处原文为阿卡狄亚,是古希腊一个人情淳朴、
风光明媚的理想乡。】了。他扣好单薄的上衣来抵挡刺骨的寒风。
在一家雪茄烟铺里,他看到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正在摇曳的火上点雪茄。那人进去时将
一把绸伞倚在门口。苏贝跨进门,拿起伞,不慌不忙地扬长而去。点烟的人赶忙追出来。
“那是我的伞。”他厉声说。
“呵,是吗?”苏贝冷笑着说,在小偷的罪名上又加上侮辱。那么,你干吗不叫警察
呢?不错,是我拿的。你的伞!你干吗不叫警察?拐角上就有一个。”
伞主人放慢了脚步。苏贝也走慢了,预感到命运会再度跟他作对。拐角上的警察好奇
地望着他们俩。
“当然,”伞主人说——“说起来——嗯,你知道这一类误会是怎么发生的——我—
—如果这把伞是你的,请你别见怪——我是今天早晨在一家饭馆里捡到的—如果你认出是
你的,那么——请你——”
“当然是我的。”苏贝恶狠狠地说。
伞的前任主人退了下去。警察赶过去搀扶一个穿晚礼服的高身材的金发女郎,陪她穿
过街道,以免一辆还在两个街口以外的车子碰上她。
苏贝往东走过一条因为修路而翻掘开来的街道。他忿忿地把伞扔进一个坑里。他咒骂
那些头戴铜盔,手持警棍的人。他一心指望他们来逮捕他,他们却把他当做一贯正确的帝
王。
最后,苏贝走到一条通向东区的路上,那里灯光黯淡,嘈杂声也低一些。他的方向是
麦迪逊广场,因为他不知不觉地还是想回家,尽管这个家只是广场里的一条长凳。
但是当苏贝走到一个异常幽静的路角上时,就站了下来。这儿有一座不很整齐的,砌
着三角墙的,古色古香的老教堂。丝柔和的灯火从紫罗兰色的玻璃窗里透露出来。无疑,
里面的风琴师为了给星期日唱赞美诗伴奏正在反复练习。悠扬的乐声飘进了苏贝的耳朵,
使他倚着螺旋形的铁栏杆而心醉神迷。
天上的月亮皎洁肃穆;车辆和行人都很稀少;冻雀在屋檐下睡迷迷地啁啾——这种境
界使人不禁想起了乡村教堂的墓地。风琴师弹奏的赞美诗音乐把苏贝胶在铁栏杆上了,因
为当他的生活中还有母爱、玫瑰、雄心、朋友、纯洁的思想和体面的衣着这类事物的时候
,他对赞美诗的曲调曾是很熟悉的。
苏贝这时敏感的心情和老教堂环境的影响,使他的灵魂突然起了奇妙的变化。他突然
憎恶起他所坠人的深渊,堕落的生活,卑鄙的欲望,破灭了的希望,受到损害的才智和支
持他生存的低下的动机。
一刹那间,他的内心对这种新的感受起了深切的反应。一股迅疾而强有力的冲动促使
他要向坎坷的命运抗争。他要把自己拔出泥淖;他要重新做人;他要征服那已经控制了他
的邪恶。时候还不晚;他算来还年轻;他要唤起当年那热切的志向,不含糊地努力追求。
庄严而亲切的风琴乐调使他内心有了转变。明天他要到热闹的市区里去找工作。有个皮货
进口商曾经叫他去当赶车的。明天他要去找那个商人,申请那个职务。他要做一个顶天立
地的男子汉。他要——
苏贝觉得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胳臂上。他霍地扭过头,看到了一个警察的阔脸。
“你在这儿干什么?”警察责问道。
“没干什么。”苏贝回答说。
“那么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晨,警庭的法官宣判说:“在布莱克韦尔岛上监禁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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