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地既复古又当代,他的音乐抢耳、歌词坦率,字句之间仿佛藏着一颗敏感、幽默的少男心。细说自己的成长心情,
道来都市生活的烦忧,李英宏aka DJ Didilong 的创作直直撞出了一份令人振奋的情怀。
「等会去万华吗?」羞羞男柔和的语调带点羞怯,身边氛围缓动,与那位在夜里奔驰、大唱「台北,直直撞!」
狂野男子似乎有些不同。
这天的英宏看起来轻松自在,说着自己昨天才烫发,最近则因为换季的关系,好像进入了类生理期⋯⋯。
来到颜社,与英宏坐了下来;从孤寂与浪漫,聊到青春和叛逆,我们开始了今天的对话。
《台北直直撞》里有「孤寂」的主题,像是有社交恐惧的〈羞羞男〉、〈打与骂〉里见到家庭问题的小孩以及被遗
弃的〈一只狗仔〉。在你的人生经验里,孤寂感是常面对的事吗?
对。小时候因为爸妈工作忙碌,从我四、五岁开始,就常常在家附近厮混,看着其他的小孩玩。到了国、高中阶段,
我会在学校展现自己外放的那一面,但私底下仍会回到一个安静、不想讲话的状态。
也不算是不近人群,但我很喜欢一个人逛街,享受孤寂的感觉。在跨越2000 年那年,我自己去了西门町跨年。那次有很多艺人表演,
像是周杰伦、糯米团、张震岳等等。记得倒数的时候,大家都在等着放烟火,我看见身边的情侣相拥、朋友们勾肩搭背,
我则是一人站在那里看烟火散开;并不觉得孤单,只觉得内心很澎湃,想像到很多⋯⋯美好的事情。
在孤寂的状态下,我能够建立出自己所想像的美好。我曾经对于爱情和未来有完美的想像,即使是一个人,
会去幻想完美的情人和完美的生活。一直到这一两年开始做专辑,我才开始逼迫自己长大,抛弃过去太多的想像。
〈慢慢阿流〉是专辑里很迷人、内省的一首歌。跟我们聊聊这首歌的故事。
大概是在2013 年时,因为刚毕业没多久,我处在一个有点茫然的状态里。对于所谓的「社会化」,或是变成成人这件事,
曾经非常抗拒。开始面对社会上的人,对于很多事都抱持着不确定和抗拒;不知道自己是好还是不好、事情做得对还是不对。
是获得了一种暗示,有一天就想说来写一些台语的歌词、录点东西,就把以前编的曲拿出来,写了〈慢慢阿流〉这首歌。
歌词里的「让时间解释懵懂」是什么意思?
写〈慢慢阿流〉的时候跟现在一样是秋天。秋天会让我比较感性,那时我喜欢坐公车,让自己融入人群,也同时孤立在人群中。
有一天经过生活工场,看到一个沙漏就买了回家。我觉得自己就好像是沙漏里的沙,在时间的容器里流动,
仿佛生命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从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也像是一片在河上的叶子,河有时很急、
平静,我也只能随着河的节奏,漂流到各种不一样的地方。
人跟人之间的是非对错,很多时候在当下没有办法解释。就像历史事件,唯有当事情过去以后,时间才能做一个最好的解释。
过了三十岁以后,回想过去的自己都会觉得有一些不可思议。像是一个设定一样,一夜之间就变了。
♥ 李英宏私心最爱
眷恋着过去的美好,将希望寄托在未来,只是想逃避当下。有一天,这个当下会成为过去的美好、曾经期望的未来。
你有提到这张专辑就是与自己的对话、与自己的过往和解的结果。最近是否有在创作新的歌曲?下一张专辑会是另一个阶段的你吗?
嗯,现在还在感受生活,也会在生活里构思题材。去年农历春节,家里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时我去了朋友家暂住,也有自己去看套房,
环境都蛮可怕的。从原本习惯的舒适圈跳脱出来,让我有了许多创作上的灵感,像是对于生命的疑问,以及一些对于动物、自然与人之间的看法。
你的专辑里各有一首关于狗跟猫的歌。猫狗对你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从小就爱狗,也养过很多狗。可能因为教育的关系,小时候觉得动物就像是玩具,直到长大以后才理解我与动物的关系,
明白动物是需要被保护、被捍卫的。升大学后,家里养了一只小博美,已经十几年了。我觉得狗是所有动物里最忠心、
最纯真的;猫咪的个性比较奇特,开心就来找你,不开心就不理你。跟猫狗的相处充满互动,是其他动物无法取代的。
〈什么时候她〉MV 里砸车的画面曾经引发部分网友误会,以为你真的在砸车。对于他们留在你FB 的批评,你的看法是什么?
喔对,说到那个,我今天早上起来就又看到一个新留言--「幼稚!」,我超想回的。外界的批评对我来说都是练习,当越来越多人认识我,
歌曲也被更多人听见时,一定会有更多这样的人出现。我从来就没有必要去讨好这些人,他们不会去买我的专辑,
也不会去看我的表演,所以最重要的是我应该去做更好的音乐,也做更好的表演给支持我的人。
当「创作」进入大众市场时,就很容易被某些人看待成是「娱乐」,并用相对的方式去回应。但对我来说,
这两者有不同的目标和思维,是完全不一样的。
当自己被批评时,我或多或少会在意,但我会换一个角度去理解这件事。毕竟在网路资讯时代,
发言不必负责任,总是有人为了想红,喜欢去刺一下别人。我希望这种人不要来follow 我,因为我也不需要他们。
你觉得台湾最美的风景是什么?
柑仔店、修车行、旧旧老老的地方⋯⋯。
现在连锁便利商店垄断,或许比较方便,却少了柑仔店的人情味。柑仔店有卖生活用品、五榖杂粮,跟企业化、
训练过的服务是不同的。老老的地方,像是修车行和和平西路那边的鸟园,旧的桥像是光复桥、秀朗桥也很美。
还有西门町。即使它的外貌因为时间而改变,每当我从捷运六号出口走出来,看见从以前到现在都在的人们,
像是骑着电话交友广告车的阿伯、疑似援交妹的女生和救救动物的团体,还是会感到浓浓的亲切感,像是回到了不戴安全帽骑车的少年时代。
时代会变化,旧的建筑总会被新的建案取代,也许二十年后,很多现在的事物也会消失,并成为我成长的一个记忆。
所以没有包袱地活在当下是很重要的,说不定下一代出生的年轻人,以后就会像现代人怀念柑仔店一样,怀念曾经有7-11 的日子。(笑)
你的Instagram 上有许多在街头拍的照片。你喜欢什么样的摄影风格和题材?
我喜欢写实风。在外面骑车或走路的时候,如果看到一个事件,都会想要捕捉当下的瞬间,像是翻过去的车子、
的猫啊狗啊,觉得它们很可爱,看到就很开心。
以前高中的学校附近有一个卖玉兰花的妈妈,她总会带着她胖胖、高高的小孩,在凌晨五点坐车到台北车站,
在不同的路口卖花。直到现在过了十几年,我还是会看到他们。对于这样的人物,我总会感到好奇,想更深入了解,揣摩他们的心情和故事。
国中时期的我比较叛逆,会跟一群不爱念书的朋友一起去疏洪道夜骑,或是相揪来去撞球间进行一些「校外活动」。记得有一次我在撞球间打电动,
就忽然听到他们开始叫:「走走走,ㄊㄨㄚˋ斗!」,意思就是去撂人打架,像是《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开场一样。
当时年少轻狂,有些江湖思维,会用崇拜的眼光看那些比我大的哥哥们,想像他们一样染头发、抽烟、穿裤角开衩的裤子,做那些帅气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心理受创的关系,我的浪漫很多是属于自己的、不存在的幻想。
因为喜欢一个人,我会跑去堤防看河景,享受孤独。《铁达尼号》上映那一年,我还有去柑仔店买烟,然后跑去家附近的国小,
躺在椅子上偷偷抽,想像自己是甲板上边看星星、边抽烟的李奥纳多,结果抽了不到一根就觉得头很晕,超难过的。
大学时谈了第一场恋爱,也常和朋友一起去Roxy 99 的「摇滚之夜」喝酒,听没听过的音乐、看很多的电影,研究电影配乐和美术。
也开始认识了一些在创作领域的朋友,是一段很充实、很浪漫的时期,直到我失恋。(笑)
你如何度过失恋的日子?
一开始很震撼,想说这是梦吗?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发现只是前女友开的玩笑?那段期间我听了很多St. Vincent 的音乐,
也会读叔本华的《隽语与箴言》、马奎斯的《百年孤寂》和尼采,试图从哲学里找寻感情问题的答案。
我很喜欢艾伦狄波顿写的《我谈的那场恋爱》--里面运用了许多东方和西方的哲学来解释爱情,给予我很大的安慰。
读完后发现,原来失恋不是只有我一人在面对的痛苦,很多人都经历过,所以我应该也可以过得去。
失恋后,我认识了一个女生。第一次约她出来那天,我其实很惊讶她没有放我鸟,可能当时的我太笨、
害羞又太被动了,不知道原来一个女生愿意跟你约会就代表她对你有好感。
最后一次跟那个女生约会是我生日的前一天,七月五号的晚上。她约我去长春戏院看《碧娜鲍许》,就在快要到凌晨十二点时,
她说要去厕所,我心想:「哇,原来她要给我一个生日惊喜!」没想到她出来后,只问我觉得电影好不好看,
如果没有要干嘛就要回家了。我当时很气,送她上车后,这段浪漫也正式结束了。(笑)
回想起来,以前的自己似乎比较浪漫,有一堆内心戏,也会在乎这些细节。现在好像就不会了⋯⋯。
♥ 李英宏私心最爱
青春不可逆;写完了,就只好放下了。你写了什么?借我看看吧!
最后,电玩!你最爱的游戏有哪些?
我爱《快打旋风》、《街头快打》和玛莉兄弟系列。小时候,我会跟表哥、表姊和爸爸一起轮流打电动;
把任天堂红白机从抽屉拉出来、插到电视上,是我非常深刻的一个回忆。
人的快乐其实可以很简单,找个朋友来家里,在2D 的游戏世界里对打就很开心。
因为没耐心练等,我其实爱单机游戏更胜过线上游戏和手游。以前的游戏设计很简单,与现在复杂、拟真的游戏有很大的不同。
我也爱玩DOS 时代的《疯狂医院》、《美少女梦工场》、《大富翁》和《波斯王子》,直到现在都还会去Youtube 上看人家玩,好好怀念一下。
如果只能选一个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游戏,你会选哪一个?
那肯定是《格斗天王》!
后记
在他叛逆轻狂的回忆里,孤寂是难以割舍的浪漫,也是青春无法取代的注记。倾听他时而深沉、时而调侃的自我剖析,
仿佛也听到了他对生命所怀抱的温柔、忧愁和遗憾。《台北直直撞》后,愿英宏再敬自己一杯,随时间慢慢阿流,流至向往一方、心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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